被风吹的那扇窗户,一定会打开。
文
张展
编
园长
居家隔离12天后,林子超没有等到解封的迹象,也没有等到新一批物资,反而等到了一场大雨。
林子超今年22岁,去年6月结束了大三最后一门考试后,他只身一人从云南来到上海,开始从事采购方面的实习工作。他租住在浦西杨浦的一栋公寓内,浦东开始实行封控管理(3月28日)的第二天,他开始购置隔离物资。
林子超去超市买了些饮用水和泡面,甚至还有些薯片、鸭脖之类的零食——那个时候,他相信这场隔离将会如约于4月5日结束,所以他认为没有必要囤太多的物资,也没有必要将这场隔离看得有多么严重。
4月1日,浦西地区开始实行封控。三天后,林子超没有看到任何解封迹象,囤积的食物也基本耗尽,这时他开始焦虑起来。勉强撑到7号,他等到了志愿者送来的物资,包括一些蔬菜和鸡蛋,但是林子超所住的地方没有像样的炊具,他拥有的仅是一只电热小锅。
“我只能说,这只小锅承受了很多它本不该承受的东西。”林子超说。
林子超的电热小锅/图源受访者
弹尽粮绝的那几天,林子超只能靠邻居接济——可能是几袋饼干,也可能是几盒牛奶。尽管那时很多企业已经做起了社区团购,但林子超所在的公寓仅有50户居民,采购量不容易达到企业规定的最小值,再加上公寓所在地疫情管控较为严格,公寓群里一直没有人主动提起团购这回事。
4月10日,在工作群里看到速热米饭团购海报的他,向住宿负责人说明了情况,申请了特批,在群里发起了公寓的第一场团购——近40箱自热食品。
4月13日,上海下起了大雨。那一天,上海新增本土新冠肺炎无症状感染者已连续6天超过2万例,无数保供车辆在雨中飞驰,而林子超等待的那一辆也在路上。
不再饥饿
浦东开始实行封控管理那天,自热食品品牌莫小仙的创始人王正齐从员工那里得知,微博后台有很多私信留言,他们表示需要自热米饭和小面,希望莫小仙能为他们送货。这些年轻人往往孤身一人在上海打拼,他们没有厨房,都想多囤一些自热食品,却发现商超里已经没有足量的货品。
知道这些信息后,王正齐意识到,没有外卖的日子里,除了泡面和自热食品,这群独居青年和公寓青年的食物选择并不多。想到工厂和仓库里的货,他没有做任何犹豫,开始立马着手调货和社区团购的准备工作。
要想做成这件事,摆在王正齐面前的问题主要来自三个方面:货、物流和人。
莫小仙的工厂在四川成都,在没有疫情的正常时期,为了保证全国的货物需求,工厂已处于满负荷运转的状态,那么要想往上海调货,王正齐只能暂停部分区域的供货以及延长交货期——此前发货期一般是3-5天,而在保供上海期间,发货期延长到了7天。
这在王正齐看来倒不是什么大事。“他们吃不到莫小仙可以吃别的,不会造成太大的生活影响,但对上海的消费者来说就不一样了。经销商那边我们也尽量去解释和安抚,他们也基本表示理解。”王正齐说。
货不成问题,真正棘手的是物流。决心要上线社区团购后,莫小仙团队与一家进行上海市内配送的物流公司建立了合作,并将单次配送的价格从元左右压到元左右,王正齐的合伙人也联系上了闵行区相关部门,在说明情况后,顺利地拿到了防疫保障临时通行证。
市内运输的问题解决了,但从成都到上海的这段路,却很难找到愿意配送的司机——一方面,司机们怕被感染;另一方面,从上海回去之后司机要隔离14天,这会造成经济上的损失。
这一问题只能靠钱来解决。原先从成都往上海发一辆挂车的商场行情价是1万元出头,疫情期间这一数字大约翻了一倍,如果司机没有通行证的话,考虑到他们会承担更大的风险,品牌方还会再额外提供几千元不等的补贴。没有通行证货物不能直接运进上海,这就需要安排车辆去进行短驳,而短驳的费用又会增加近万元,这样一来物流费用总共增长了约%。
面对高昂的物流成本,企业无可奈何:要想运送产品进沪,这些成本无法避免。但是考虑到工厂直发造成的渠道费用缩减,以及分拣等人工成本的降低,莫小仙的团购售价没有提升,反而相较原本线下零售价有所下调。
和很多快速消费品一样,品牌方往往不需要直接对接终端消费者,只需要将货物交给渠道商或其他B端合作伙伴即可。为了社区团购业务,莫小仙临时建立起了一支“团购小分队”——组长就是王正齐,而其余成员则来自上海线下销售团队、电商团队、供应链团队和销售支持等多个部门。筹备期间,他们共同捋顺了社区团购的各个环节,配置好团购平台,并做好了应对各种客服问题的准备。4月3日,莫小仙的社区团购正式上线。
李琳原先负责华东地区的行销,在社区团购期间,团队安排她进行终端消费者的沟通和市内配送的协调。刚开始几天,李琳每天收到的订单量超过20个,但后期随着社区供应的到位以及更多品牌的跟进,订单量逐步下降到个位数。4月10号那天,李琳收到了来自林子超的40箱自热食品订单。
压力和焦虑是常有的——一边是饿着肚子一直催单的顾客,一边是合作尚未度过磨合期的市内物流公司,而另一边是总有突发情况发生的进沪货物。在安排团购的那几天,李琳的脑子里有无数个点,这些点静止不动,它们是各个收货地,而入沪的关卡则变成了一个更大的点,她无比希望这些点之间的线能够快一点连起来。
但同样被隔离在家的她能做的也不多,仅有询问进度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顾客。4月13日那天,上海下起大雨,物流公司的配送效率减慢,林子超见货物迟迟没到便开始联系李琳,李琳只能一面和他聊天,一面联系物流公司。“那一天,对我们包括司机来说的确都是很难的一天。”李琳回忆道。
配送到居民楼下的团购物资/图源受访者
4月14日,莫小仙团购下架。王正齐粗略统计了一下,在进行社区团购的十天里,莫小仙为上海累计提供了约20万份食物。至于为什么要下架团购,王正齐表示,莫小仙还是得做全国市场,随着上海物资的逐渐充裕,以及电商平台配送的逐渐加强,莫小仙可以安心撤出上海疫情期间的社区团购了。
“我们其实不想做这个生意,我们也不想把它当作‘生意’来做。我们没有给团长佣金,目的就是尽可能降低价格,我们也不接过于大的团购订单,因为我们怀疑他们试图以此牟利。如今提供团购的品牌已经很多了,所以我们选择了下线。”王正齐说。
据不完全统计,为了保证上海消费者的饮食需求,有近70家速食企业加入到了社区团购的行列中。这些企业不仅包括康师傅、统一、湾仔码头、三全等传统速食品牌,也包括拉面说、自嗨锅、理象国等新消费品牌,产品覆盖预制菜、速冻食品等多个品类。
告别焦虑
闷在家里的日子里,李子怡思考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:倘若要让她一直隔离下去,那什么东西对她来说是必需的?米饭、蔬菜、饮用水以及速冻食品等物资自然不必多言,在剩下的那些产品中,冰淇淋、甜品、零食大可不要,而咖啡对她来说则一定是最后一个被舍弃的。
居家隔离的这段时间,从事广告行业的李子怡在工作上并未感到轻松,相反因为沟通不畅,效率倒是下降了不少。这个时候,对已经形成咖啡因依赖的她来说,咖啡就成为了“续命水”,而她却从未在小区群里看到咖啡相关的团购。与李子怡情况类似的年轻人并不在少数,例如一条汇总物资信息的小红书帖子下就聚集了将近15个寻求咖啡团购的留言。
图源小红书截图
浦西开始实行封控管理的那天早上(4月1日),隅田川的品牌总监卢盈在与简爱的品牌负责人沟通业务上的合作——3月25日,隅田川的生椰口味胶囊咖啡液,与简爱的生椰牛乳刚展开了一场新品联名活动。
这是两个很年轻的品牌:隅田川于年成立,主要产品包括挂耳咖啡、咖啡液等,多个品类曾蝉联天猫咖啡销量榜第一位;而简爱酸奶则在年建立,并于今年3月刚完成C轮融资。
沟通过程中,简爱的品牌负责人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,她提出可以在封控期间推出联名团购。卢盈心里激动了一下,觉得这的确是个好主意。
卢盈的居住和办公地点均在浦西静安,她回忆了下居家隔离前在超市看到的情形:鲜奶和酸奶货柜与速食货柜一样,基本被搬空。卢盈所在的社区群里也不时有宝妈询问:“哪里可以买到更多的牛奶?孩子正在长身体,牛奶不能缺。”
刚好也有不少朋友向卢盈表示了自己想要在家喝到咖啡的愿望,所以她和团队讨论后接受了简爱对于联名团购的邀请。
后来,联名的队伍逐渐壮大,隅田川与之前的合作伙伴OATLY燕麦奶和新希望旗下的今日鲜奶铺都分别推出了社区团购。
因为之前良好的合作基础,这次隅田川同各个奶企的联名团购活动开展得相对顺利。在供货流程上,隅田川将所需的咖啡产品运送给奶企,再由奶企物流将团购组合运往上海并进行终端配送。
在隔离封控的前半个月,考虑到本地运力仍处于紧张的状态,隅田川并未单独推出团购产品。“虽然有很多用户表示咖啡这个东西是他们生活的必需品,但是在那样一个阶段,我们还是希望把资源渠道留给那些相对更加紧缺的生活物资。奶在我们看来的确是大家必须的,咖啡液对奶企的物流仓储要求恰好也是轻量级的,所以在那个阶段,我们认为联名合作是最佳的方式。”卢盈表示。
当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,当春天只被限制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内,原本内心的稳态也会被打破。4月初,元气森林旗下“元气满满乳茶”的官方微博收到了这样一封私信——
元气满满后台私信/图源“元气黑板报”